夏日已所剩无几
「To Jade」
CP/月永レオ&朱樱司
*OOC,又名《文手的前世今生》,搞笑向,哈哈哈。
01
月永レオ在下笔的那一刻,就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了。
笔管倾泻的仿佛已经不是墨汁,而变成了行云或是流水。无须揣摩,漂亮的文字便已呈现眼前;无须斟酌,清晰的刻画便入木三分。
——总而言之,靠北,顺利过头了好吗!
作为一个昨夜凌晨刚赶出完结章的人类,他的状态可能是“饱经风霜”,又或是“劫后余生”,但无论如何,短时间内是没有再起炉灶的精力的,何况他事前并没有写好大纲——这是第一重惊奇。而直到华灯初上,关上咖啡店门驱车回家时,月永レオ才顿悟,原来先前只是预热,更刺激的还在家里等着他呢!
他站在家门外,与屋内的陌生生物相顾无言半刻钟,才试探着开口:“晚上好?”那光明正大坐在他家沙发上的男子没作声,只静默地微笑,似乎同蒙娜丽莎有亲属关系。
这年头连私闯民宅都这么嚣张了——正合他意,月永レオ一拍手,这太有意思了呀,当即就要将那人引为座上客,有呼朋唤友畅饮三大白的意思。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,那人依旧不予理会,月永レオ兴致来得快去得快,不过一会便觉得索然无味,放下外带晚饭,转进厨房洗手。
出于人道主义,他顺手取了两双筷子:“吃完赶紧回家,爸爸妈妈是要担心的。”
出乎意料,那画像一样的青年像是被触发到某个机关,终于缓缓开了金口:“‘新事物的香味太过浓郁,他们虚脱的头脑受不了,必须靠时光冲淡这一味道。艺术品一定要积满成年灰尘后才会有人领悟’。”
呃,《红与黑》?月永レオ难得错愕,他白天还在文章里引用过这句话,作为掉书袋主人公的开场白……
等等,“引用”?
现实中才没可能有人这么说话……
——该不会是他想的意思吧?月永レオ简直是“咔吱咔吱”地扭过脖子,那青年正拿着一旁摆设用的世界名著小声念着,见月永レオ盯着自己,他腼腆笑笑:“书是越读越新的,每次的体会都将有所不同。”
月永レオ怀疑,下一秒是不是就应该演绎“阳光掠过窗棂,漫不经心撒向他的指尖书扉”的场景了。
看看这“晶石般剔透”的眼眸,看看这“绵软厚实如同它主人气质一样”的大衣,这气定神闲的气质,这半洋不白的台词。越想越怕,饶是月永レオ也忍不住叫了句“救命”。
他今天刚在序章露了一小面的主人公居然……居然成了精啊!
02
月永レオ在市区开了一家咖啡店,平时半职蹲在里边消磨时光,半职写写作,两相对应,成了个全职的“闲人”。
濑名泉是他的好友,常在休息日来这里办公事,月永レオ左思右想,还是向他打电话,准备倾诉今晚的奇遇。
“这么神奇?”他不咸不淡应了声,就没了下文。看来没人能理解自己了,不过这不要紧,毕竟天才一般都是比较寂寞的。
他早起洗漱,发现陌生青年也早就醒了。月永レオ将今日份的后续剧情写完才慢悠悠走向厨房,出来时叼着片吐司,手里是两杯温牛奶。
他心宽似海,能吞下整个太平洋,经过一夜消化,一点没有顾虑地接受那个常理难容的事实。
“哎,那个新来的。”他这么说。青年应了声,作为他笔下的角色,不知是不是完善了刻画的缘故,今天他回复的话语虽然贫瘠,但比起昨天已经好了太多。
月永レオ确定自己没有奇奇怪怪的特殊癖好,只是这种能看见自己笔下人物逐渐丰满的感觉实在太好。往常写作,关于人物鲜明与否的评价只能从读者方面了解,作者总会陷入当局者迷的困境。现下有这么一个好的机会,月永レオ心情飞扬,他指尖试了下温度,将牛奶移到青年面前。
“这么哎哎哎地叫也不是太好,”他说,“作为你的创造者,我宣布,你现在有正式名字了!”
青年洗耳恭听,非常虔诚。
“就叫你スオ吧!”他在青年脑门上轻轻弹了一记,スオ捂着额头,怔怔看着他居高临下的“创造者”,张着嘴,却回不出一句话。
月永レオ见状越发肆无忌惮,顺手揉乱スオ头发,又逮着他的脸左右捏了一把,大笑三声跑进了书房。
スオ:“……”还是没弄明白自己究竟招谁惹谁了。
在清晨第一缕阳光中睁开眼,月永レオ连个懒腰还没来得及伸,就被冻了个激灵,而且还腰酸背痛,活像是被人胖揍到通宵。他抱着被子,“拔剑四顾心茫然”了半晌,瞥见床上正睡得安详的スオ,才后知后觉:“哦,原来我这是被踹下床了啊!”……似乎怕他冷着,还把他被子也一并倒腾下来,实在太人道。
月永レオ家没有布置出客房,初秋已经有了凉意,又没法打个地铺,平时大得过分的双人床这时派上了用处,这下谁也不委屈,两个男人挤挤倒也没什么。
可按照约定俗成,这是在他不被人踢个半残的前提下啊。
他扶着腰,很以己度人地咬定这是スオ在报昨天的揉脸之仇,洗漱后便悠哉坐在位置上,边往餐包上抹果酱,边变调地唱着魔音灌耳版本的《两只老虎》。
在唱到第五遍半的时候,スオ打着呵欠走出房门,他拢着衬衫,神情有些许恍惚:“隔壁在拆迁吗,创造者?Noisy!”
“……”拆迁工头月永レオ,“你叫我什么?”
“‘创造者’?”
“难听,不符合我的审美,”月永レオ皱眉,“我想要个英文的,比较高级,有质感,好,开洋腔的那位,现在到你发言了。”
被点名的スオ沉思:“My lord?”
“哎呀怎么感觉叫起来有点色色的。”
“Sir?”
“又不是在演十八世纪的英剧。”
“Excellency?”
“好老哦。”
“……”スオ无奈,心平气和说,“领导者(leader)也不会比您更挑剔。”
语毕,月永レオ竟然许久不作声,只盯着他看,スオ问:“怎么了吗?”
“这个好耶,”他大笑起来,“Leader,スオ以后就这样叫我吧。”
03
坦白说,月永レオ其实更喜欢写群像,并不会专注于某位人物的描写,甚至有写过就忘的经历,是相当薄情的创作者。由此得知,他记事也很少通过一方视角来平铺直叙,而更热衷于网状叙事,这能让他大背景题材展现得淋漓尽致,逻辑也更加缜密。
但スオ是个例外。文章从头到尾,都是他一个人的故事,实在是线性到不能再线性。对这个人物,他实在花了很多心思,除了最开始下笔时意外的流畅,此外每一个细节,月永レオ都推敲过无数次。有时スオ本人自己也会来提出建议——时间飞快,写了两个月,他跟早就清楚事情的始末了。
他说自己不会那样说话,人物对话不自然,月永レオ会改。可那些叫当事人看了难为情的外貌描写,他却怎么都不肯再删减了。
“Leader,literature应该具有基本的写实性。”スオ小声抗议。
“客观事实不以スオ的意识为转移。”月永レオ充耳不闻,埋头在书案前,“你是我亲手创造的,是我心血的结晶,全世界你最好,你最可爱,我最爱你了。”
只有他自己知道,这句像是随口而出的其实是真话。相处两个月,渐渐习惯饭桌上的另一个身影,习惯深夜归家那为他留的一盏灯,习惯囤积甜点随时投喂,习惯……习惯与另一个“人”一起生活。
习惯真的是很可怕的事情,有依赖性,戒也戒不掉。今夜大概适合感性,可身边躺着个活物,月永レオ无法辗转反侧,旁的话语只好吞进心里。想起身起来写点东西,也只能作罢。
蹉跎二十余载,他哪曾这般畏手畏脚过?“情感”这种东西,真的是太让人软弱了啊。
04
转眼入了冬,在雪花没来得及落到肩头就融化殆尽的时候,月永レオ的挚友、知名企业高管濑名泉先生应上级要求,要被派到国外。是明天的飞机,今天两人约好在咖啡店见面,到了明早,月永レオ就会送他登上前往异国他乡的机舱。
“我喜欢开疆扩土的感觉,这次过去,能大干一场了。”濑名泉兴致很足,“只是有一点,放心不下你。”
月永レオ习惯他十年如一日的说教,濑名泉这话头一起,他不可避免地想到,未来的很长一段日子里,这样的唠叨怕是与自己无缘了。
他轻轻抽了抽鼻子,觉得心脏有些难受——不至于痛,只是有些梗着,提醒他现在的心情并不好过。
濑名泉也有些动容,看他一眼,又用难以言说的表情望向他身侧的“空处”,依旧什么也看不见。他叹了口气:“老友渴望你被爱情滋润,你什么时候能找个人安定下来,我在那边也就没什么顾虑了。”
“我和スオ在一起啊,”他又开始天南地北地海扯,“和濑名说过的了,年末就结婚。”
“行了行了,他现在在你身边是吧?嗯,有点渗人。我连他长什么样——不对,我连他存不存在都还不知道呢,谁知道该不该信你?”他翻了个白眼。
“你只是看不到他而已,谁也看不到,除了我。”月永レオ笑了。刚开始スオ只能在自己公寓范围内活动,随着文章内容的丰富,最近已经能跟着自己一起出门了,只是不能离他太远,无法单独行动。月永レオ对这点很满意。
稀释自己存在感的スオ莫名其妙被点名,仗着濑名泉看不见他,就偷偷扯了扯月永レオ的衣角:“‘爱情的滋润’是什么?”
“秘密。”他促狭一笑,“来,哥哥们带你去喝酒——啊,乖宝宝可以看着我们喝。”
街边路灯喘气似的明明灭灭,朔风一吹,忍不住就开始打起哆嗦。月永レオ醉得不轻,濑名泉半拖着将他搬回公寓,站在玄关处,他欲言又止,最后还是对着空气说了句:“照顾好他。”
スオ明知道他听不见,却还是应了一声。
室内没亮灯,スオ坐在床头,绞了湿巾给月永レオ擦脸,当他指尖触及对方面颊时才发现早已润湿一片。他说:“濑名也走了,我现在真的只有一个人了。”
将生离死别这样的常态仪式化,为之伤心落泪,是人类的一项弱点。他清楚得很,却他不愿意在スオ面前藏起情绪:这是他一手创造出来的孩子,他的脆弱或是不为人知的感性,与スオ分享又有何妨?他喃喃,恍若呓语:“スオ。”
“Leader,我在。”
“スオ。”
“我在。”
他就这么一直念着,像是念着让人安心的魔法咒语,直到意识断线,将他拉入睡眠。四下没有光源,スオ坐在一旁,想着一句句的“スオ”意味何在。
是还有他在的意思吗?他想,困惑得如同仰望星空的康德。他不是完人,可能连“人”都不算,那些心有灵犀的默契,不言自喻的情愫,他还需要细细摸索,才能给出心中的答案。
“与老友告别”,这样简单的句子,只是因为蕴含某一种情感,似乎就有了打动人心的力量。スオ见过月永レオ无数次写作,“为什么leader明明要写的是这个,却每次都顾左右而言其他呢?”他总问。
“那是一个载体,スオ。”
“‘我想你’、‘我爱你’,是最直白的写法,意思倒是表达准确了,只是通常不够动人。”
“如果要写主人公想念恋人,我们一般从两人一起收养的猫咪写起;如果要写主人公告白,我们一般会写……”
“会写什么?”他问。
“‘……并不是新年夜或是孤独,我来是因为,如果你意识到要与某人共渡余生,那么余生越快开始越好。’”
05
濑名泉出国已经是上个月的事情了,兜兜转转,文章已经走到了尾声,月永レオ借打电话叙旧的机会,向好友坦白了一件事情。
“哦,对了,上次和你提的事不是开玩笑的,这次真的不是,”他像是随口提了一句,“我真的想和他在一起。”
是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事情,濑名泉叹口气:“如果你说的是那个‘他’……”
“就是他。”
那头沉默很久,才传来濑名泉疲惫的声音:“你喜欢上自己笔下的角色……我还是没法理解。”
“其实又有什么分别呢?”月永レオ说,“我觉得他笑起来,就像是湖水落满了繁星,也这么写在了文章里。放在文章里,是作者对角色的爱;放在现实中,是对恋人的爱。”
“如果我不爱他,那就是一双随便怎样都好的眼睛,为什么会落满星星呢?濑名,在因爱而生的联想上,爱人和写作并没有什么区别。”
06
“Leader,爱情是什么?”スオ问。
他拿着蜂蜜罐,正打算舀出一勺加在牛奶里。缠绵的蜜糖牵连不断,有的甚至滴在他的手背。
“这样,”月永レオ捧起他的手背,一点点把蜂蜜舔掉,末微一丝丝痒意让スオ轻轻挣扎,他拉住スオ的手,轻声说,“大概就是爱情吧。”
月永レオ意识到时,他已经有三个小时没有见到スオ了。他忙起来什么也不顾,况且平时スオ总是很安静,并不会有很强烈的存在感。
最让他心悸的,是完结章的稿子提交上传,正好是三小时之前的事。
他捧着完结章手稿发呆,“スオ”的形象已经完满,剧情走完,他已经没有什么别的再好写的了。
从小处讲,故事已经完结,スオ没有留在他这里的必要;从大处讲,他完善了スオ的人格,给予他挣脱刻板人物束缚的翅膀,越来越像一个真真实实存在着的人——一个人,又怎么会甘心止步于一间小公寓呢?如今他羽翼丰满,自然也就离开了。
他理解。他虽然理解。
不同于当初濑名泉出国时的落寞,此时此刻有的,是真切的疼痛。没日没夜找了三天后,他抱着身子,在一片黑暗中蜷缩起来。
月永レオ真是大笨蛋,觉得寂寞,就给自己造个一个人物,做出陪伴的假象,真是悲哀。现在美梦破灭了,醒来吧,还在期待些什么呢?
……现在他是真的就变成一个人了啊。
只有一个人,那也就软弱不起来了吧?他想。毕竟身后空无一人,又怎么敢倒下呢。
07
是来年的夏至日,灼人的日光被挡在外面,月永レオ握着笔,拿起又放下,好像再也写不出来东西了。濑名泉仍在国外打拼,每次来电都在催他谈恋爱,可能再过个几年,就变成催他结婚了吧?他懒懒地想。
门口的风铃发出清脆声响,预示新客人的来临,眼下刚被濑名泉日行一催,实在没有兴致,月永レオ说了句欢迎光临,就不再理会,也不管他到底点不点东西。
“老板,桌椅摆设都很有味道呢。”那人突然开口。
月永レオ闲闲答了一句:“是因为比较旧吧?”
“‘新事物的香味太过浓郁,他们虚脱的头脑受不了,必须靠时光冲淡这一味道。艺术品一定要积满成年灰尘后才会有人领悟’。”他说,“不过这句话这样用就显得讽刺了。”
他猛地抬头。
或许只是个喜欢掉书袋的文艺青年,或许只是刚好读到同一段文字,或许只是数千万分之一的巧合……
或许——
……骗人的吧?月永レオ站起身,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:“你是谁?”
层层叠叠的云像是要掉落一样似乎触手可及,空隙中偶尔漏出几丝琐碎的日光。那光太过耀眼,几乎有些灼目。月永レオ眯起眼。
“名字吗?”青年笑得熟悉,他说,“朱樱司,我的名字是朱樱司。”
朱樱司。
スオ。
真是绝妙的“巧合”。月永レオ迎了上去,想亲自验货,看看到底有没有晶石般剔透的眼眸,看看有没有气定神闲的气质,以及半洋不白的台词。
看看是不是他的スオ。
——让我做个宁静的梦吧,不要离开我,那条很短很短的街,我们已经走了很长很长的岁月。
Thanks for your attention.
怎么又是这个钟点(……)。
引用挺多,最后一句是舒婷的,其他的有时间会补在子博。
当初看《三体》时被罗辑爱上自己笔下角色的剧情深深打动,脑内当即就有了个影影绰绰的雏形。其他想说的就都在文里了,晚安,希望我能梦见属于我的“スオ”。
P.S.没觉得给你写东西是负担,我焦虑的只是自己写得速度不快、质量不高而已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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